小姑娘還沒把鳴人這席話給吸收完,宇智波佐助隔天就進宮了,說是皇上想找他說話,他非去一趟不可。

對於皇上,文臣百官似乎提到他就是搖頭嘆氣,皇上已有許多年不上朝不理朝政,放任邊疆的外族入侵,民生疾苦。至此,在臨安的大臣們總是苦苦的上朝說皇上你在這樣繼續下去,人民遲早都會造反的,現今北方又蠻族入侵,擋不住阿。

當然這些話都被皇上當作茶餘飯後的消遣,他揮了揮衣袖也就不帶走任何一句諫言。

至此,當宇智波家的世子佇立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就那樣拄著臉安靜看著眼前的佐助君不發一語。

大廳裡的燈光陰陰暗暗,至於兩旁的燭火也彷彿風中殘燭,佇立於一旁的婢女低首彎腰,一排又一排,一叢又一叢。

「……皇上。」

「世子的夫人是春野宰相家的小姐吧?」

「……是的。」

約莫耳順之年的皇上,站起了身來回走動了半晌,又抬頭對上宇智波佐助玄黑的眼。

「你覺得春野他們的財力如何?」

「足夠救目前正在飢荒的村子三年。」

「這樣阿……」

這話說得很輕很淺,就像呼出的空氣無聲無息飄上了蒼穹般,於是佐助瞇起了眼彎腰拱手道:「敢問皇上您是想……?」

「世子你現在也知道那群煩死人的大臣整天喊國庫不夠不夠的,朕說就增加歲租,他們又不肯,說什麼今年收成不好,再增加歲租人民會造反。於是有人就建議朕讓已四代為官的世家捐錢出來,比如春野家。」

春野,那個在朝廷上稱霸許多年的姓,只是輪到了這一帶就不怎麼討當今皇上的喜愛,才漸漸淪落到這個地步,雖然宰相的職位和稱號依舊,但是權力和氣勢早已今非昔比。不過比起這個,更讓黑髮青年在意的是,有人建議皇上這麼做。

「所以朕想請世子你幫這個忙,雖然說這是利於公共事務,但是春野世家為朝廷奉獻那麼多代,想來想去還是請你去辦這件事,看在人情上他們也會比較妥協,朕也不用因為春野家的反抗而判他們罪。做這安排,這對春野家跟朕都好。」話完,皇上就打了個哈欠重新坐回椅子揮袖說你可以下去了。於是退出房的佐助安靜看著雕花木門重新被闔上,透過細小的縫隙他看著皇上的昏昏欲睡,就淺淺的擰起了眉。

這個國家還能撐多久。

他想。

後來,在出宮的長廊就遇上了鼬,他手上捧著厚重龐多的書簡,一不小心那些書便嘩啦啦的全掉落在地上,掉落在兩個兄弟的距離間。鼬看見了來者先是愣了愣,後來才說難得進宮,可以幫我撿書嗎?

其實之前他們兄弟倆是沒有那麼多芥蒂跟尷尬的,自從鼬跟他說了宇智波老爺的祕密之後,自從佐助被立為世子之後,鼬很明顯的感受到佐助有時刻意的想避開他,他的責任心太多,又容易想不開,於是漸漸的就把自己逼入了死胡同裡面。

他總認為對不起他哥哥,但事實上他沒有對不起什麼人。

之後,佐助跟著鼬進了書房,房裡點起的檀香味撲鼻,這之中又染著幾許茶香。

路上他把皇上的話說給鼬聽了,對此,鼬只是說照著皇上的話做吧,皇上又不是要你去殺人放火,不礙事的。

「是嗎。」

佐助站在門外,看著鼬把書簡一冊冊的擺放上櫃子裡,一句是嗎就飄上了天空。

最後他拱手道別,就悄悄的闔起充滿香味的書齋的大門。

「你真不打算告訴你親愛的弟弟你想做什麼阿,鼬。」身穿黑色繡著茜雲長袍的褐髮男子在房內深處輕輕的說。

「我不想把他捲入這個風波,包括曉這個組織都不能讓他知道。」在把最後一本書擺上架子之後,鼬轉過身看向坐在椅上的男子,「此事不成功除了殺頭還要抄家,越少人知道越好。」

 

 

佐助君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他的小娘子知道,畢竟考慮到當事人的心理感受,他不想讓事情變得太過於複雜。於是當他在蟬開始鳴叫的午後跟漩渦鳴人這麼解釋的時候,他只能看見他低低的笑,隨後把手中黑棋毫不猶豫地打在兩人之間的棋盤上,取走了被黑棋包圍的白棋。

「不想難辦事是其一,其二是不想看著她難過,而我覺得後者才是最主要的原因。」鳴人抬起了眼盼,說的那麼雲淡風輕,但是嘴上的笑容卻是不斷的放大,他看著佐助君先是一愣然後俯下頭,擱在白棋內的手就那麼輕輕的撥弄發出像是雨水打落的聲音,嘩啦啦,嘩啦啦的。

至此,漩渦鳴人愉快的哼著歌,耐心等著對方會如何擺下一步棋。

有的時候觀察佐助對鳴人而言是一種樂趣,雖然常常面無表情又喜歡拄著臉看著窗外,擁有滿腹的心事還有鎖緊的眉,誰也不輕易信任,誰也不能在他如古墓的心撒上一點種子。

但是,佐助阿佐助,你越是逃避,漩渦鳴人就看的越清楚。

在三月春天桃花還沒開透之前,他從不會逃避退縮,認為對的事情就會去做,用著自己的方法,用著自己的觀點,不接受任何反對意見。可是等到孟夏芙蕖初放,宇智波家的青年就學會了什麼叫做後退,越接近那姑娘他就越加的小心翼翼甚至到了暴躁的地步,因此他後退了,帶著滿身是刺的懵懂。

你贏了事業上千千萬萬的讚賞,感情上卻成了情竇初開的少年。

「我說呢,」鳴人換了一個位置,看著在許久之後佐助君才下的另一步棋,「下棋如打仗,猶豫太多太久,原本可以看見的事情也會看不見的。」

對方撥弄棋子的聲音,不間斷的在書齋裡敲響,就像讓這個世界又重新下了一場春雨。

曾經有那麼一天,佐助君意外發現春野櫻喜歡雨中的桃花,尤其是含苞沾著雨水的清新。

那時除了窸窣綿雨外,四月春雷打的比平常還要轟響,他站在另一端的長廊看著她彎腰撿起泥中的桃花苞,揣在右手的紙傘就算掉落在雨水中打轉也似乎沒關係,她的目光只在那朵花上。

為什麼你在這裡會不快樂呢?

因為沒有那個企圖帶你遠走高飛的青年嗎?

宇智波佐助僅僅是瞅了一眼就轉過了下一個轉角。

「你不打算告訴她的話,萬一事情傳到她耳裡,那就是你理虧,再有多少個正當的理由也沒辦法讓她相信你,」鳴人說著就把握在手心裡的棋子打上棋盤,「你們是夫妻,她在這裡最信任、最能依靠的就只有你。」

他說的字字腔圓,臉色認真,但是佐助回想起來還是不禁想莞爾嗤笑。明明是個始終追不到喜歡的女孩子的人,為什麼會老氣橫秋的對他說教。

『您有把我當成是您的妻子嗎?』

『我有。』

他看著逐漸被黑白棋子佈滿的棋盤,手心裡的白棋是這局的最後一顆棋子。

「鳴人。」

「阿?什麼?」

「這局棋,我贏了。」

他從容無疑的放下白棋,打在木製的棋盤上,啪的一聲清脆。

而這之中雜著漩渦鳴人驚訝的叫聲。

原本事情應該很順利的進展到宇智波家的世子對春野櫻敞開心房,一切因為溝通不良的誤會就會像是拉直了線,沒有任何礙眼的打結點,於是他們可以重現在開始牽緊彼此的手。但是很多時候,節外生枝或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樣的詞彙會被創造出來並不是沒有理由的。

從宇智波佐助被難得一見的王爺叫去的那時候開始,所有的一切就越走越後退,退到了無路可走也無法破釜沉舟。

佐助佇立在過於陰暗的房間裡,那個許久不見的中年男人就坐在最高最遠的地方。

連彎下身行禮都無法讓自己妥協,他抬高了視線只想用平起平坐的視線看著對方。

王爺右手拄著臉,雖然不想太在乎自己兒子的頂撞,卻還是輕輕的說:「你越來越鋒利了,佐助。」

這也是托你的福。

「我可沒有一個那麼不知禮節的兒子。」

那麼就把世子的位子還給鼬。

當佐助君從容緩慢的說出這話時,他只能聽見黑暗中王爺的輕嘆,他說了鼬並不適合。說的很慢很淺,至此佐助就覺得有一股火氣襲了上來,大聲的慍說那我就適合嗎?鼬是長子,又有能力,相較於我他應該更能勝任。

「你真的那麼認為嗎?」他站起了身,「佐助,你真的那麼認為嗎?」

父親被拉長的影子黏上了佐助的腳,感覺他是如此的高大跟不可觸碰,於是這麼看著看著,佐助就想起好久以前,在哥哥進宮之後,在偌大的府上只剩下自己一人之後,那時的他總想得到父親的認可,所以每天努力練字讀書,告訴自己如果不是榜首就沒有任何意義。

就另外一方面來說,他是崇拜著他的父親的,希望除了鼬以外,自己也有能力能讓您將目光注視在我身上。

爹爹。

可是後來全都變了,不知道多少當少年幾歲的時候,看父親的眼逐漸變的銳利。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呢?

 

後來,他們兩個在黑暗之中膠著了許久,沉默太多,最後王爺才又重新坐下說我今天找你來不是跟你爭這個,我想跟你談談皇上今天說的事情。

「……是你建議要皇上這麼做的。」

「……你要這麼說也是可以,不過這是整個朝野的意思,就算今天不是我提出也有其他人。」

王爺把玩著指間的玉戒,說著就抬起了臉,讓從窗櫺外慢慢出雲的月亮照亮他那張和佐助相似的臉孔。

「當初就是想到這點才讓你娶春野家的小姐,春野雖然變的落魄但這原因並不是出在於他們本身,而是皇上自己的喜好問題。他們早就對皇上很有意見,所以絕對不會乖乖的聽皇上的話,就算明以大義說是為了人民,但是誰會相信。畢竟皇上好大喜功,最近又蓋了許多別宮,有些像是春野的大臣早就看不下去。國庫缺錢,又不能向人民討就只好轉向宮裡的臣子。皇上會把這件事交給你去做,除了你是春野家的女婿外,也是因為他信任我們宇智波。去春野家的時候,必要的話就把宰相的女兒當做是手中的籌碼。雖然這麼做對你和媳婦都很抱歉,但是這是最有利的方法。如果你辦的成功,除了讓皇上更加認可我們宇智波,也可以不讓皇上動了怒氣,那麼春野也就不用面臨什麼抄家流放的罪名。既然不管走哪條路都是死路,那至少也要選擇能看的見光的道路。」

 

 

春野家的姑娘在得知消息的時候並沒有說太多話,她端端正正的坐在他面前看著兩人之間逐漸闌珊的燭火半晌才說:「您覺得我可以相信皇上所說的嗎?」她抬起了眼盼,「是為了生靈塗炭的百姓。」

小櫻瞧著宇智波佐助玄黑的瞳孔,彷彿想從中找到他的想法,也彷彿問著倒映在那深邃池水內的自己的想法。

那個有多少懷疑都無法表現於面的姑娘,聰明如她在聽見佐助開口雲淡風輕的說著這些事情的時候,就可以預想到日後春野家會比現今更加的沒落,除去了世家名聲還沒有金錢上的支撐,春野家還剩下什麼?

「關於這點我並不能給你正確的答案,說實話,連我也不相信,儘管如此我還是會照著皇上的指示去做。」佐助君瞇起了眼,至此,那雙眼在熒亮的燭火中更顯的銳利,「想反抗我嗎,春野櫻。」

那個還是放不下自尊的宇智波佐助,他從椅上站起身壓低了聲音,那聲音似乎包含了一種無法訴說的惆悵跟惱怒,然後在那些情緒當中就長出了帶刺的花。

為什麼你會有那麼多的悲傷呢?

為什麼你不肯告訴我呢?

為什麼你要說這種話呢?

宇智波佐助。

『愛情可以從現在開始。』

春野櫻仰首就能看見被佐助君充滿狂傲卻愁眉不展的臉龐,那被陰影切成上下兩面的臉龐,一半是憂愁一半是執著。

有的時候,小櫻多想伸出手去捋平青年皺緊的眉,於是她真的那麼做了,在青年坐上了她旁邊椅子的時候,姑娘就這麼伸出了手覆在對方的額前。

暖暖的溫度貼上了冰冷的肌膚,指尖參差過黑色的瀏海。

「為什麼我要反抗你呢?佐助。」她說,第一次沒有使用敬語,第一次叫著他的名字,第一次他們之間沒有長滿刺的玫瑰。於是宇智波佐助是驚訝的,除了動作還有話語之外,就是他的名字。

說著名字不重要不需要的青年,彷彿跌入了那晚小娘子小心翼翼問著他的新婚之夜。

『請問,您的名字?』她問。

『……佐助。宇智波,佐助。』他從沒這麼回答。

為什麼對爹爹的不滿會移到這個女孩身上,他覺得不需要妻子,不需要這些會束縛他的名號。

可是曾幾何時,他覺得有個小妻子也是不錯,因為她的青梅竹馬而生氣,因為她的愚蠢而癡笑,因為她喜歡櫻花就傻傻去偷偷買了櫻樹的種子。

佐助君握住了春野櫻的手,慢慢讓姑娘細緻的手沿著臉上的線條移上了唇邊。

「你是宇智波家的籌碼。」他說,輕輕吻上春野櫻的掌心,感受著掌紋的痕跡,不管是生命線還是姻緣線。

「萬一春野不答應,屆時就必須拿你當作談判的條件。」他抬起了眼,看著姑娘泛紅的臉頰說你會在這裡,會被壓著上花轎,會逼著跟我成親,會被迫離開那該死的臭小子,都是因為你是宇智波家的棋子,要成為我的妻子。

他說的很輕很淡,就像是述說著別人的事情一樣,聲音低沉的覆在耳邊都覺得是一種惆悵。

「你怨嗎?你恨嗎?」這兩個問號咀嚼在佐助君的齒舌間越發越稠,化也化不開的濃。

至此春野櫻搖了搖頭,一字一句慢慢的說:「這些我在上花轎的時候就知道,爹爹也知道,我們全部的人都知道這婚事是局棋。只是我希望你不要逼得太緊,不管是對你還是對春野家。這不是你的錯,而是皇上所給予的任務,所以我又為什麼要怪你呢?」她頓了頓,原本暈紅的臉更加的彤紅,「我很高興你跟我說這些,很開心那天你說你有把我當成是你妻子。真的,很高興。」

看著春野櫻祖母綠的眼,像是沉到了一泓池水,到了深處還可以看見光線的反射,比任何人想像的還要透明還要清澈。

佐助君輕輕淺淺的笑了,是那種淡到你只要一眨眼就會錯過那漂亮弧度的笑。

他抓住了小姑娘的另外一手,往自己的方向拉,就可以把春野櫻納入自己的懷中,然後環手圈住。

他只是想抱抱她,體會她的溫度,了解她的心跳。

姑娘將她的手與自己相握,於是他彆扭的說我的手很冰,而她只是笑著說沒關係,我的手很溫暖。

固執的握緊了彼此的手心。

就像那天指尖殘留的冰冷,只要她搓一下手就能重新使它們溫暖起來一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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