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久之前,佐助君也曾經這麼質問過春野櫻,那個時候他不是說著相信而是愧疚,然而當時的他並沒有想要得到答案,而小姑娘也沒有給他答案。
但是今天,這個問號是需要一個句號來補全。
春野櫻安靜看著對方,沉默的氣氛比上朝還要厚重難挨。
『你相信我嗎?』
『相信阿。』
如此兩小無猜卻能直接表達的話,這時候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可是她知道自己能相信他,在心裡的最深處最純粹的地方一直都是相信他。但是表現如面卻顯得踟躕,她原本清楚的思緒變的懵懂,父親對宇智波沒有多少好感,曾幾何時自己也是怨東怨西的嫁進來。
然而捫心自問,在這裡真的無法得到快樂以及滿足嗎?
春野櫻慢慢伸出手,重新抱住青年,將臉貼上他的胸前,於是那有力的心跳聲又重新響徹。
「幫幫我。幫幫我找出我的家人,找出兇手。求你幫幫我。」
抹去臉上的淚痕以及眼眶中的透明液體,佐助君俯下頭低聲說我會,我會幫你。
就算不用說出相信這兩個字,佐助君也知道春野櫻的想法,有時候話語反而是多餘,他支撐住小姑娘的重量想著要怎麼調查這件事,不過首先最重要的還是要去現場一看。
於是當這麼想的時候,隔天從大理傳來的快馬消息就重新讓京師還有朝廷震驚。
「大理入侵?」宇智波佐助看著眼前難得站地筆直的漩渦鳴人,就重新擰緊了眉。
鳴人點了頭肯定,就繼續說了前幾天離開就是為了這件事。
「……鼬在那裡。」
「我也擔心這件事,根本連絡不到鼬哥哥。」
佐助的頭又開始痛了,他拄著臉頰有些恍神的看著桌面上滿是墨水的信紙,為了春野家這件事,宇智波家的小娘子今天一早又跑了過去,而佐助原本想著要親自去看看但是又被這件驚動全城的大事給絆住。不過不管怎麼說,大理的事情比春野家還要更為重要許多。
「我待會就要先去軍營,到那邊我會留意有沒有鼬哥哥的消息。」鳴人難得沒有帶笑容的臉色讓佐助君覺得事情更加嚴重起來,他站起身拍著鳴人的肩,低聲說著要回來,她還等著你。
「說到這個,就是唯一讓我開心的事情,她答應我回來之後就跟我成親。」金髮青年勉強一笑,就轉身揮手踏入陽光烈燄的庭院。
天下。
春野櫻將小巧的繡花鞋踩入灰燼當中,發出霹啪的聲音。
她剛剛在焦灰中發現了地下密道,可是進去之後卻什麼也沒有,於是小姑娘猜想著這應該是儲存銀子的房間,因此可以推論放火的人也是為了錢而來,但是最後這錢卻是繳入國庫了。
昨天佐助有跟她稍微討論到此事,也否定了王爺是兇手的可能性,但是雖然他這麼說,小姑娘還是認為王爺的可能性最大,於是不免又偷偷懷疑起王爺。
春野櫻輕輕嘆了口氣,仰了頭看向仲夏無比湛藍的蒼穹,至此當聽見自己的名字時,她回過了頭就可以看見那好久不見的青梅竹馬。
依舊黑髮黑眸白蒼蒼的皮膚,可是沒了似笑非笑的嘴角的弧線。
春野櫻先是一愣,才慢慢彎身行禮。
「我正想上宇智波家找你,沒想到就在這看見了你。」
咦?
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看著姑娘懷中的畫捲倒是擰了眉,但也僅僅一盞茶的時間。
他們走上了小徑,一路卻是難得的沉默,直到小姑娘低低說著剛好你來了,我正想把畫還給你。
先是祭停下了腳步,他們的距離只有半步之差,昔日的青梅竹馬卻覺得像是有百里遠,就算有七里香也無法嗅到的距離。
「春野家的事情,我大概知道是誰。」祭看著春野櫻,這麼看也會覺得彷彿回到他喜歡愣愣看著她的那時候,那個世界就只有他還有她。「可能是宇智波家的世子。」
「祭!」
黑髮青年說難得看見春野櫻大聲的樣子,於是他輕輕一笑,將視線看向另外一邊說著雖然遠遠的並不是很清楚,但是那模樣很像他。
「世界上像的人很多,像是宇智波家的王爺跟他哥哥。」
哥哥。
春野櫻說到這裡就輕輕一愣,如果說佐助否定了王爺,那麼鼬呢?
小姑娘嚙下唇又馬上反駁了自己天馬行空的想法。
但是佐助說鼬去大理。
不過,不過,如果說是鼬完成了這件事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畢竟怎麼說這都是皇上吩咐宇智波家所做的事情,不論是誰完成的只要有錢進入,那無所事事的皇上根本不會想過問太多。但是仔細想想,鼬又為什麼要插手這件事?
「櫻……」
「我相信他!」
祭還沒說完,春野櫻就仰起了首說著,那語氣包含著從來沒有過的堅定跟信任,至此祭也只有勉強一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說實話這段意外的相逢並不是怎麼愉快,櫻還了青梅竹馬畫之後,又重新回到原本是她家的地方。
心情複雜到了極點卻又毫無頭緒,鼬的名字卻耳邊打個響亮,她只覺得心煩。
隨意找了一塊乾淨的石頭坐下,只是想大哭一場,說著這是惡夢快點醒吧春野櫻。
以前的小櫻非常容易做惡夢,可是每次醒來都可以看見母親拍著自己的背說沒關係,我在這裡。可是現在他們全都下落不明,自己做惡夢的時候沒有人會再拍著她的被安慰她,沒有人會責備她把重要書信都弄髒了,沒有人會拍著她的頭說要克服困難。
春野櫻含著淚把臉埋入膝蓋之間。
不可以哭春野櫻,在昨天抹完淚水之後就告訴自己哭也沒有用,沒有找到屍體就有希望。
後來在朦朦朧朧之中,好像有人抱起了她,於是她像是找到了一個安全的避風港般向那個溫度靠了靠,至此就聽到了熟悉的心跳聲。
厚重,充實,大聲的心跳。
她又不禁哭了,把對方的衣襟當做抹布般擦了又擦,哭哭啼啼的說著我雖然答應爹要勇敢,但是我偶爾也會想耍脾氣嘛。如果不想看見我哭,你們就快點告訴我你們沒事阿。
「他們會的。」青年低沉的聲音就從上方傳來,於是春野櫻哭得更加厲害,手緊緊抓著對方就說你要好好抱住我,如果我摔下去了,我永遠不原諒你。
該怎麼說呢,總之,宇智波佐助輕輕淺淺的笑了,為了姑娘的孩子話,為了她難得的鬧脾氣。
他抱著她上車、回房,一路上他們並沒有說多少話,倒是春野櫻的淚水一直不斷滲入對方靛藍色的外衣。
哭著哭著就累了,累了就不禁睡了,想起昨天她翻身了很多次都沒有睡好,精神還有身體都到了緊繃的狀態。可是被惡夢嚇醒的姑娘又是哭了,於是佐助君就只好拍著她的背安撫,讓她靠在自己身上說只是夢而已。
這動作讓小櫻彷彿穩定了一點情緒,她沒有大力的抽蓄著身體,只是小小的啜泣聲在抽著空氣。
佐助君讓天天泡些桂圓紅棗茶來安神,半哄半強迫的讓春野櫻一點點喝下,又吃了些粥才讓她重新躺回床上。
昨天的反應還沒有那麼激烈,今天倒是全部都爆發了。
佐助君坐在床邊,撥了撥姑娘緋色的劉海。
這小妮子比起其他女孩是很堅強沒錯,但是這種堅強到了最後就變成了逞強,不想在外人表現軟弱的一面也不會甘願被別人看低。
這樣看著盼著,青年悄悄的笑將吻落在小櫻額間。
不要再做噩夢了,春野櫻。
我就在這裡。
後來的幾個禮拜,小姑娘的狀況有比較起色了,倒是大理那邊的消息是節節敗退,鬧的朝廷沸沸揚揚。
軍力太少,人民又處於飢荒之中,要皇上開國庫他又臉色大變,幾位老臣都搖頭說著這國家已經日薄西山了。
宇智波家並不是軍事世家,對於這種戰事插不了手,但是這幾天佐助跟鳴人的通信沒有斷過。
雖說易守難攻,不過對方軍隊大於我方,士氣又高漲,糧食又欠缺,士兵到了那邊水土不服,種種情況都讓漩渦鳴人傷腦筋。
他的形容是煩到髮都白了一半。
對於這種誇飾法,佐助只是把它省略,循著字找到了鼬的消息。
鳴人說鼬主動找上了他,之後就會回去臨安,要他等著。於是讀到了這裡,宇智波佐助才真真正正的呼了一口氣,如果鼬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家的小娘子說再多不要內疚都是不可能的。鼬去大理就是為了大娘,而大娘為什麼會被逼去大理又是因為被王爺給休了。
佐助君隨意把信丟下了桌上,抽出另外一張紙提筆蘸墨,他不像鳴人拖拖拉拉喜歡扯一大堆廢話,青年只寫了幾句重點,要他保重身體,打不過就不要硬撐,他難道要讓未過門的妻子那麼年輕就守寡嗎。但是寫到這裡他又愣了愣,於是踟躕了會又繼續下筆。
『雖然能贏是最好,不過對於這個國家,就算贏了也是耗費的許多人力跟物力,結果得來的到底會是什麼?是皇上的封賞嗎?鳴人,你認為這個國家還走得下去嗎?人民和大臣的抱怨跟痛苦都已經到了一個極限,皇上卻依然自我,甚至還想多蓋幾個別宮來增加士氣,士氣是存在於戰場上而不是宮裡,站在最前線的你應該最清楚。』佐助捫心自問,他寫後面這段的意義在哪裡。
反朝廷嗎?
反當今的皇上嗎?
他只是覺得這個國家已經沒有路可以走了,不希望山另一頭的兒時玩伴還因為這種無聊的事情失去生命,最近對於春野家的事情他體悟良多,看著小妻子幾個禮拜前大哭的模樣,他突然覺得生命實在脆弱不過,甚至短暫,比擬櫻花的掉落還有更多的惆悵。
他走在府裡偌大的長廊上,遠遠就看見春野櫻佇立在畫眉鳥籠前。
過於纖細的她,讓人總有風一吹她就會碎裂的錯覺,於是佐助君就走上了前從後面將小姑娘納入自己的懷內,至此小櫻嚇的回頭就對上了他的吻。
有的時候,他真的很喜歡挑時間偷吃自己的豆腐。春野櫻在對方鬆了吻之後紅著臉想。
「我突然有點了解你當初說的話。」
「欸?」
小櫻抬起了臉對上佐助君,可是他的視線是黏在高掛在鳥籠裡的兩隻畫眉。
「你說牠會孤獨根本不是希望我去抓另外一隻過來。」宇智波佐助抬起了手,把鳥籠裡面的兩隻畫眉都給抓了出來,這樣的動作惹得兩隻鳥嘰嘰叫,圓滾滾的眼睛就盯著始作俑者看。
他就那麼愣愣看著兩隻畫眉,最後才鬆手讓他們振翅朝那片刺眼的蒼穹飛去。
「你是希望牠們能夠自由。」他說,將視線轉回眼前的女孩身上。
生命如此短暫,如果還失去自由那就太可憐了。
春野櫻很久以前就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兜了那麼一圈還是有點溝通不良,但是這也無所謂。
言語沒辦法總還有身體吧。他說,把吻窸窣印在姑娘頸肩交接處,讓她嚇的縮起肩。
自從那天之後,這男人就越來越油嘴滑舌了。
於是小姑娘羞紅著臉低聲說著這麼多事情的時候,不要說這些有的沒有的。
「……前幾天晚上不是才剛……」
「宇、宇智波佐助!」
小姑娘真的尖叫了,聲音尖銳的就像是當初鳴人彈斷了琴一般尖銳,後來她慌慌張張的就這麼跑走了,留下青年一個人佇立在長廊上。
「這麼多事情的時候。」宇智波佐助重複的又說了一次,語調很低很沉,深深呼了一口氣,那呼吸就隨著那些鳥一樣飄向了刺眼的天空。
TBC
其實我覺得到這裡小櫻跟祭的關係才真正結束 或許對櫻而言 在經過坦承相見之後 就已經非常明白對祭的感覺並不是愛情而是一種依賴還有一種習慣 |